在全宋詞中 ,壽詞數(shù)是不少,但大多寫得平庸,方岳這首《瑞鶴仙·壽丘提刑》力戒庸辭濫調(diào),寫得與一般壽詞有所不同。
丘提刑 ,指丘崈,字宗卿,江陰人,據(jù)《宋史》本傳,曾任浙東提點刑獄,進(jìn)煥章閣直學(xué)士。提刑與漢代的“繡衣直指 ”(或稱直指繡衣使者)的職責(zé)近似,故詞前小序稱“繡衣使者煥章公 ”。詞序除歌頌外,也說明他是如何構(gòu)思來寫這首詞的,序說:歲十二月二十有九日,實維繡衣使者煥章公紱麟盛旦也,岳敢拜手而言曰:月窮于紀(jì),星回于天,蓋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于是焉極 、而歲功成矣 。惟天之運,循環(huán)無窮,一氣推移,不可限量,其殆極而無極歟 ?分歲而頌椒,守歲而爆竹,人知其為歲之極耳。洪鈞轉(zhuǎn)而萬象春,瑤歷新而三陽泰,不知自吾極而始也。始而又極,極而又始,無功寧有窮已哉!天之生申于此時,意或然也。岳既不能測識,而又舊為場屋土,不能歌詞,輒以時文體,按譜而腔之,以致其意。原來作者是抓住丘崈的生辰在一年將盡這個特點來做文章的。但序里已經(jīng)暢論,詞就不宜過多地重復(fù),于是從這個特點出發(fā),寫成一首意切韻逸的壽詞。
“一年寒盡也 ”。這個“寒”字含義深廣。丘崈生日是十二月二十九,便是一年最后的一天,即除夕。歲盡年末 ,總覺得有些不堪。一經(jīng)改為“寒盡”,給人的感受便大大不同,誰不喜歡獻(xiàn)歲發(fā)春昵?“問秦沙、梅放未也”這句很自然地聯(lián)系到代表季節(jié)的花和被慶祝者所在地。
這首《瑞鶴仙》由尋梅聯(lián)系到以揚州詠早梅著稱的何遜。說他們相約去探幽訪勝。此時歲暮天寒,早梅向暖的南枝初放。粗看這些話僅僅是對上文“梅放未也”的回答 。作者是以烘托手法 、平淡語言來表達(dá)頌揚之意。尋梅,從來就不是世俗之人的行為。是“誰”有這樣豪情逸興,在“上天同云,雨雪雰雰”(《詩·小雅·信南山》)的天氣去尋梅呢?由此可以想見其人之高尚品格 。只說“南枝”,顯得北枝梅尚未開;“同云”正在“商量”,自是欲雪未雪。以上的描述,都圍繞著“歲云除也”,這是為歇拍數(shù)語蓄勢。然后筆鋒突然一轉(zhuǎn),歡呼春神東君著意推進(jìn)時序,又由春到人。
寫梅即是寫人,上片主要是稱道丘崈的品質(zhì)。下片進(jìn)一步表揚其學(xué)問和勛業(yè)。換頭以“香也”承上啟下?!耙幌愦祫尤碎g世 ?!贝笞匀粠砹舜禾斓臍庀?,帶來了梅花的芳香;也釀就了騷人的吟情,熏成了書卷的韻味 。丘崈是孝宗隆興元年進(jìn)士 ,“騷情”“書味”等語是頌其文采風(fēng)流,緊接著便以“玉堂深也”一語轉(zhuǎn)入其從政生活。作者在此巧妙地只以一“玉堂深”寫其人處于學(xué)士之位,值宿宮殿之中,則其地位之清貴自見 。另外,詞還將頌辭改變?yōu)槠谕目谖牵O(shè)想丘崈此時亦有年華老大之感,然后大談其“始而又極,極而又始 ”,“循環(huán)無窮 ”,“極而無極”的道理。
立德、立功、立言,這是古來有志者的追求。據(jù)《宋史·丘崈傳》:“崈儀狀魁杰,機(jī)神英悟,嘗慷慨謂人曰:‘生無以報國,死愿為猛將以滅敵?!渲伊x性也 。”可見丘崈是一個有抱負(fù)的人。詞人抓住了最能打動人心的理由,指出“三百六旬六日,生意無窮已也,”衷心期待他“留取微酸,調(diào)商鼎也”。這兩句恰切而有風(fēng)趣。
全詞以氣氛烘染取勝。作者抓住了在新年即將到來的時刻,選取了代表這一季節(jié)的梅花,作為全首結(jié)構(gòu)的骨干,然后將梅同被祝壽者的品格以及時光流逝和歲歲有新意統(tǒng)一起來抒寫 。指出自然和人的同一。讓被祝壽者從情理上樂意接受這種祝愿。北宋晏殊自稱“每吟詠富貴 ,不言金玉錦繡,而惟說其氣象。”方岳這首詞,可以說也是承其旨意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