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、綠綺:琴名。晉傅玄《琴賦序》:“司馬相如有綠綺?!毕嗳缡鞘袢?,彈者是蜀
??僧,故以綠綺切之。
2、一:加強語氣的助詞。
3、揮手:指彈琴。
4、流水:相傳春秋時鐘子期能聽出伯牙琴中的曲意,時而是志在高山,時而是志在
??流水,伯牙乃許為知音。見《列子·湯問篇》。這句是說,客中的情懷,聽了
??“高山流水”的曲意,為之一洗。
5、霜鐘:指鐘聲,《山海經(jīng)》:豐山“有九種焉,是知霜鳴”。郭璞注:“霜降則
??鐘鳴,故言知也?!比胨姡河嘁襞c鐘聲交流,兼喻入知音者之耳。
【韻譯】:
四川僧人抱彈名琴綠綺,
他是來自巴蜀的峨嵋峰。
他為我揮手彈奏了名曲,
好象聽到萬壑松濤雄風(fēng)。
高山流水音調(diào)一洗情懷,
裊裊余音融入秋天霜鐘。
不知不覺青山已披暮色,
秋去也似乎暗淡了幾重!
【評析】:
??此詩是寫聽蜀地一位和尚彈琴,極寫琴聲之入神。開頭兩句,寫他來自故鄉(xiāng)四
川,表達對他的傾慕。頷聯(lián)寫彈琴,以大自然的萬壑松濤聲作比,令人感到琴聲之不
凡。頸聯(lián)寫琴聲蕩滌胸懷,使人心曠神怡,回味無窮。尾聯(lián)寫聚精會神聽琴,而不知
時日將盡,反襯彈琴之高妙誘人。全詩一氣呵成,勢如行云流水,明快暢達。
--引自"超純齋詩詞"bookbest.163.net 翻譯、評析:劉建勛
【簡析】:
僧人是四川人,而四川又正是詩人寄籍的故鄉(xiāng),以奏《鳳求凰》而流傳后世的漢文學(xué)家司馬相如也是四川人,故詩中一開始就聯(lián)想到他那有名的綠綺琴,聽名僧彈琴倍加激動,讓讀者也沉浸在悠揚的意境之中。
這首五律寫的是聽琴,聽蜀地一位法名叫濬的和尚彈琴。開頭兩句:“蜀僧抱綠綺,西下峨眉峰?!闭f明這位琴師是從四川峨眉山下來的。李白是在四川長大的,四川奇麗的山水培育了他的壯闊胸懷,激發(fā)了他的藝術(shù)想象。峨眉山月不止一次地出現(xiàn)在他的詩里。他對故鄉(xiāng)一直很懷戀,對于來自故鄉(xiāng)的琴師當(dāng)然也格外感到親切。所以詩一開頭就說明彈琴的人是自己的同鄉(xiāng)。“綠綺”本是琴名,漢代司馬相如有一張琴,名叫綠綺,這里用來泛指名貴的琴。“蜀僧抱綠綺,西下峨眉峰”,簡短的十個字,把這位音樂家寫得很有氣派,表達了詩人對他的傾慕。
三四句正面描寫蜀僧彈琴。“揮手”是彈琴的動作。嵇康《琴賦》說:“伯牙揮手,鐘期聽聲。”“揮手”二字就是出自這里的。“為我一揮手,如聽萬壑松”,這兩句用大自然宏偉的音響比喻琴聲,使人感到這琴聲一定是極其鏗鏘有力的。
“客心洗流水”,這一句就字面講,是說聽了蜀僧的琴聲,自己的心好象被流水洗過一般地暢快、愉悅。但它還有更深的含義,其中包涵著一個古老的典故。《列子·湯問》:“伯牙善鼓琴,鐘子期善聽。伯牙鼓琴,志在登高山,鐘子期曰:‘善哉,峨峨兮若泰山!’志在流水,鐘子期曰:‘善哉,洋洋兮若江河!’”這就是“高山流水”的典故,借它,表現(xiàn)蜀僧和自己通過音樂的媒介所建立的知己之感?!翱托南戳魉蔽鍌€字,很含蓄,又很自然,雖然用典,卻毫不艱澀,顯示了李白卓越的語言技巧。
下面一句“馀響入霜鐘”也是用了典的?!八姟标P(guān)于《山海經(jīng)·中山經(jīng)》:“豐山……有九鐘焉,是知霜鳴?!惫弊ⅲ骸八祫t鐘鳴,故言知也。”“霜鐘”二字點明時令,與下面“秋云暗幾重”照應(yīng)?!扳彭懭胨姟保馑际钦f,音樂終止以后,馀音久久不絕,和薄暮時分寺廟的鐘聲融合在一起?!读凶印珕枴防镉小扳乓衾@梁?,三日不絕”的話。宋代蘇東坡在《前赤壁賦》里用“馀音裊裊,不絕如縷”,形容洞簫的馀音。這都是樂曲終止以后,入迷的聽者沉浸在藝術(shù)享受之中所產(chǎn)生的想象。“馀響入霜鐘”也是如此。清脆、流暢的琴聲漸遠漸弱,和薄暮的鐘聲共鳴著,這才發(fā)覺天色已經(jīng)晚了:“不覺碧山暮,秋云暗幾重?!痹娙寺犕晔裆畯椙?,舉目四望,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,青山已罩上一層暮色,灰暗的秋云重重疊疊,布滿天空。時間過得真快?。?/p>
唐詩里有不少描寫音樂的佳作。白居易的《琵琶行》用“大珠小珠落玉盤”來形容忽高忽低、忽清忽濁的琵琶聲,把琵琶所特有的繁密多變的音響效果表現(xiàn)了出來。唐代另一位詩人李頎有一首《聽安萬善吹觱篥歌》,用不同季節(jié)的不同景物,形容音樂曲調(diào)的變化,把聽覺的感受訴諸視覺的形象,取得很好的藝術(shù)效果。李白這首詩描寫音樂的獨到之處是,除了“萬壑松”之外,沒有別的比喻形容琴聲,而是著重表現(xiàn)聽琴時的感受,表現(xiàn)彈者、聽者之間感情的交流。其實,“如聽萬壑松”這一句也不是純客觀的描寫,詩人從琴聲聯(lián)想到萬壑松聲,聯(lián)想到深山大谷,是結(jié)合自己的主觀感受來寫的。
律詩講究平仄、對仗,格律比較嚴。而李白的這首五律卻寫得極其清新、明快,似乎一點也不費力。其實,無論立意、構(gòu)思、起結(jié)、承轉(zhuǎn),或是對仗、用典,都經(jīng)過一番巧妙的安排,只是不著痕跡罷了。這種“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飾”的自然的藝術(shù)美,比一切雕飾更能打動人的心靈。
(袁行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