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機中織錦秦川女,碧紗如煙隔窗語”,這織錦的秦川女,固可指為苻秦時竇滔妻蘇蕙,更可看作唐時關(guān)中一帶征夫遠戍的思婦。詩人對秦川女的容貌服飾,不作任何具體的描寫,只讓人站在她的閨房之外,在暮色迷茫中,透過煙霧般的碧紗窗,依稀看到她伶俜的身影,聽到她低微的語音。這樣的藝術(shù)處理,確是匠心獨運。因為在此詩中要讓讀者具體感受的,并不是這女子的外貌,而是她的內(nèi)心,她的思想感情。
“停梭悵然憶遠人,獨宿空房淚如雨!”這個深鎖閨中的女子,她的一顆心牢牢地系在遠方的丈夫身上,“我心匪石,不可轉(zhuǎn)也”,“我心匪席,不可卷也”,悲愁郁結(jié),無從排解。追憶昔日的恩愛,感念此時的孤獨,種種的思緒涌上心來,不禁淚如雨下。這如雨的淚也沉重地滴到詩人的心上,促使讀者去想一想造成她不幸的原因。到這里,詩人也就達到他預(yù)期的藝術(shù)效果了。
五、六兩句,有幾種異文。如敦煌唐寫本作“停梭問人憶故夫,獨宿空床淚如雨”?!恫耪{(diào)集》卷六注:“一作‘停梭向人問故夫,知在流沙淚如雨’”等,可能都出于李白的原稿,幾種異文與通行本相比,有兩點不同:一是“隔窗語”不是自言自語,而是與窗外人對話;二是征夫的去向,明確在邊地的流沙。仔細(xì)吟味,通行本優(yōu)于各種異文,沒有“窗外人”更顯秦川女的孤獨寂寞;遠人去向不具寫,更增相憶的悲苦。可見在此詩的修改上,李白是經(jīng)過推敲的。短短六句詩,起手寫情,布景出人,景里含情;中間兩句,人物有確定的環(huán)境、身份和身世,而且繪影繪聲,如見其人;最后點明主題,卻又包含著許多意內(nèi)而言外之音。詩人不僅不替她和盤托出,作長篇的哭訴,而且還為了增強詩的概括力量,放棄了看似具體實是平庸的有局限性的寫法,從上述幾種異文的對比中,可以看出這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