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一首摹寫春愁的作品。作者張樞,生活年代正值宋末,國家日益危殆,但張樞家道仍稱殷實,園苑歌姬相伴,生活優(yōu)裕,因而其所作也僅以表現(xiàn)個人感觸為主 ,正如其詞集之名“寄閑”。該詞為其代表作。
起頭三句,從燕歸帶來“春”字。但作者無意敘述春色,卻代以“風光又能幾”。不涉及風雨、花信,卻用“減芳菲”的賣花聲抹去種種嬌妍,流露了心中的惆悵之情,這樣從聽覺落筆,造成了虛實相參的意境 ,使春愁漸出。春,來也遲遲,去也匆匆,吟春、看春都尚未盡興,嬌艷花兒被嫩綠的葉子取代了,轉瞬之間眾花凋零,半被東風吹散,半落溪中與水相逐。下片進一步渲染和表現(xiàn)春愁 。春雨綿綿,“苔痕湔雨 ,竹影留云”,寫出春雨幽清雋秀。隨漢接“待晴猶未”一句。因雨,畫船停泊于岸邊,西湖上弦歌稍息。因雨,花間蝶兒粉濕翅重,眷戀花的余香而不去 。筆法婉轉反復,寫景清冷凄傷,寫足連綿春雨,以寓春歸 ,而引動春愁 。諸景物已帶現(xiàn)愁情,最后 “怎知人 、一點新愁 ,寸心萬里”,明點“愁”字,卻從粉蝶兒守定落花 、欲留春住轉出 ?!霸踔弊?,表明人之癡勝于物之癡,以此結情,其情無盡。
張樞這首《瑞鶴仙》除了寫春愁之外又有“傷別”的意味?“刻意傷春復傷別”是詞的傳統(tǒng)題材,此詞在傷春的基調上又有“怎知人、一點新愁,寸心萬里”之嘆,正是“復傷別”的況味。
南宋風雅派詞人最擅長于體物賦情,張樞雖非名家,但從此詞看,亦非等閑之輩。姜夔、吳文英的作品以深婉查渺見長,然烹煉過度,粉飾尤甚,反缺少真趣,以至落于晦澀。此詞明快、婉麗,取姜、吳之長而棄其短 ?!耙鬟呇鄣?”,雖注重修飾,卻不顯雕琢 ?!耙萍t換紫 ”較之“綠肥紅瘦”(李清照《如夢令》),在雅致之外,一為動態(tài),一為“定格”;“苔痕湔雨 ,竹影留云”則不似“ 宮粉雕痕,仙云墮影”(吳文英《高陽臺》)那樣令人難解 。雖未達到“字字刻畫,字字天然”(彭孫遹《金粟詞話》)之境,然琢煉而不失自然 ,亦足見匠心獨用。至其賦情之處,情景交融互生,有深婉流美之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