詩的前兩句,反用郭璞《游仙詩》“漆園有傲吏”的詩意。據(jù)《史記·老莊申韓列傳》載,莊子曾為漆園吏,楚威王遣使聘他為相,他不干,反而對使者說:“子亟去,無污我!”這就是后世所稱道的莊子嘯傲王侯的故事。郭璞稱莊子為“傲吏”,其實是贊美他。王維在這里反其意而用之,說莊子并不是傲吏,他所以不求仕進,是因為自覺缺少經(jīng)國濟世的本領(lǐng)。這也是一種贊美,不過換了個角度罷了。顯然,王維是借古人以自喻,表白自己的隱居,也決無傲世之意,頗有點看穿悟透的味道。既然如此,那為什么還要做漆園吏這樣的“微官”呢?三、四句“偶寄一微官,婆娑數(shù)株樹”,含蓄地透露了自己的人生態(tài)度。這兩句意思說,做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官,不過是形跡之“偶寄”而已。在王維看來,只要“身心相離,理事俱如”(《與魏居士書》),便無可無不可了。做個漆園吏,正好可借漆園隱逸,以“婆娑數(shù)株樹”為精神寄托,這樣不是也很不錯嗎?《晉書》中有“此樹婆娑,無復(fù)生意”的說法,“婆娑”用以指樹,形容其枝葉紛披,已無生機。郭璞《客傲》中又有“莊周偃蹇于漆園,老萊婆娑于林窟”的說法,“婆娑”用以狀人,形容老萊子放浪山林,縱情自適。王維用在這里,似乎兩者兼而取之:言樹“婆娑”,是以樹喻人;言人“婆娑”,是以樹伴人??傊?,做這么一個小官,與這么幾棵樹相伴,隱于斯,樂于斯,終于斯,又復(fù)何求哉!這就集中地表現(xiàn)了王維隱逸恬退的生活情趣和自甘淡泊的人生態(tài)度。
詩的用典自然貼切,且與作者的思想感情、環(huán)境經(jīng)歷融為一體,以致分不清是詠古人還是寫自己,深蘊哲理,耐人尋味。
(劉德重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