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片一開篇就推出了一個陰雨連綿,偶爾放晴,卻已薄暮昏暝的凄清的秋景,這實很像是物化了的旅人的心境,難得有片刻的晴朗?!扒镪帟r作漸向暝”,這是以白描手法勾出秋天時陰時晴、陰冷、黯淡的特點,這似乎是客觀事物的直敘,然而一句“變一庭凄冷”,就將詞人的感情突現(xiàn)出來?!耙煌ァ奔礉M庭。著一“變”字,將“凄冷”與上句聯(lián)系起來,揭示了“凄冷”之因。同時將自然與人的感受融在一起,表現(xiàn)了景中情。在這“凄冷”的庭院中,詞人“佇聽寒聲”。這久久的佇立,靜聽寒聲,可見出人之心寒、孤寂。這寒聲是秋風(fēng)颯颯,秋葉瑟瑟,秋雁哀鳴,這寒聲加濃了羈旅“凄冷”的況味。歇拍“云深無雁影”一句,詞人不僅在滿庭凄冷的環(huán)境中佇立,靜聽秋聲,而且還在寒聲中追尋那捎書的鴻雁,然而望盡云霄,只聽哀鴻長泣,不見孤鴻形影,留下的是更加深重的寂寞之感,也觸發(fā)了詞人思鄉(xiāng)念親之情。
在沉寂之中推出了過片:“更深人去寂靜”,把上下片很自然地銜接起來,而且將詞境更推進了一步。“人去”二字突兀而出,正寫出身旅途的旅伴聚散無常,也就愈能襯托出遠離親人的凄苦。同時“人去”二字也呼應(yīng)了下文孤燈、酒醒。臨時的聚會酒闌人散了,只有一盞孤燈曳的微光把自己的影子投射在粉壁上。此時此刻,人非常希望自己尚酣醉之中??杀氖?,偏偏酒已都醒,清醒的人是最難熬過漫漫長夜的,旅思鄉(xiāng)愁一并襲來,此情此景,難以忍受。這首詞全無作者慣有的艷麗之彩,所有的只是一抹凄冷之色。
這首詞不僅切合音律,而且精于鑄詞造句。“秋陰時晴”,一個“時”字表明了天陰了很久,暫晴難得而可貴?!皝新牶暋眱删鋵懙锰貏e含蓄生動。寒聲者,秋聲也。深秋之時,萬物蕭瑟寒風(fēng)中發(fā)出的呻吟都可以叫做寒聲。詞人筆下的孤旅佇立空庭,凝神靜聽的寒聲,是云外旅雁的悲鳴。南飛的雁都因濃云的阻隔而不能一面,自然是凄苦的情景。整首詞中幾乎一字一句均經(jīng)過刻意的琢磨??梢哉f通篇雖皆平常字眼,但其中蘊含有深摯情思。這也是周邦彥詞的一大妙處。
全詞取境典型,結(jié)句直接抒情。全詞以時間為線索,章法縝密,構(gòu)思嚴(yán)謹(jǐn)。意象鮮明,人與物、情與境,渾然融為一氣。感情步步推進,格調(diào)清峭,情味淡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