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一首和詩,寫于唐憲宗元和十二年(817)。這時,元稹貶通州,白居易謫江州,兩地迢迢數(shù)千里,通信十分困難。因此,詩一開始就說“山水萬重書斷絕”。現(xiàn)在,好不容易收到白居易寄來的一首詩,詩中告訴元稹,昨晚上又夢見了他。老朋友感情這樣深摯,使他深深感動。詩的第二句乃說:“念君憐我夢相聞?!痹≡谕ㄖ莺^一場嚴(yán)重的瘧疾,病后一直身體很壞,記憶衰退。但“我今因病”的“病”字還包含了更為沉重的精神上的苦悶,包含了無限凄苦之情。四句緊承三句說:由于我心神恍惚,不能自主,夢見的凈是些不相干的人,偏偏沒夢見你。與白居易寄來的詩相比,這一結(jié)句翻出新意。
白詩是這樣四句:“晨起臨風(fēng)一惆悵,通川湓水?dāng)嘞嗦?。不知憶我因何事,昨夜三更夢見君?!卑自姴恢闭f自己苦思成夢,卻反以元稹為念,問他何事憶我,致使我昨夜夢君,這表現(xiàn)了對元稹處境的無限關(guān)心。詩從對面著墨,構(gòu)思精巧,感情真摯。
“夢”是一往情深的精神境界。白居易和元稹兩個人都寫了夢,但寫法截然不同。白詩用記夢以抒念舊之情,元詩一反其意,以不曾入夢寫凄苦心境。白詩用入夢寫苦思,是事所常有,寫人之常情;元詩用不能入夢寫心境,是事所罕有,寫人之至情。
做夢包含了希望與絕望之間極深沉、極痛苦的感情。元稹更推進(jìn)一層,把不能入夢的原因作了近乎離奇的解釋:我本來可以控制自己的夢,和你夢里相逢,過去也曾多次夢見過你。但此刻,我的身心已被疾病折磨得神魂顛倒,所以“惟夢閑人不夢君”。這就把凄苦的心境寫得入骨三分,內(nèi)容也更為深廣。再說,元稹這首詩是次韻和詩,在韻腳受限制的情況下,別出機(jī)杼,更是難得。
(賴漢屏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