鄧公馬癖人共知①，初得花驄大宛種②。夙昔傳聞思一見③，牽來左右神皆竦，雄姿逸態(tài)何崷崒④。顧影驕嘶自矜寵⑤，隅目青熒夾鏡懸⑥，肉鬃碨礧連錢動(dòng)⑦。
（此言質(zhì)相之不凡，就初見時(shí)寫驄馬。盧注：顧影驕嘶，其逸態(tài)也。夾鏡連錢，其雄姿也。）
①《晉書》：王濟(jì)解相馬，又甚愛之，杜預(yù)常稱濟(jì)有馬癖。②唐太宗常所乘馬，有名玉花驄者，《明皇雜錄》：上所乘馬，有玉花驄、照夜白?！稘h·西域傳》：大宛國多善馬，嶠山上有馬不可得，因取五色牝馬置其下，與集生駒，號夭馬子。③古詩：“夙昔夢見之?！薄赌鲜贰な捘υX傳》曰，“千聞不如一見?！雹茴佈幽曩x：“弭雄姿以奉引。”梁景王《七要》，“逸態(tài)之赤免，駿足之驪龍?！睄專柸怀鋈阂??！段鞫假x》：“巖峻崷崒。”⑤束皙賦：“退顧影以自憐?！薄断囫R經(jīng)》：“有盼影而視者?！标惡翁幨吭姡骸皠e處馬新驕?！眳蔷姡骸疤焓锺R爭嘶?！雹蕖段骶┵x》：“猛毅髤髵，隅目高匡。”注：“隅目，目有角也。”《西都賦》：“琳珉青熒。”青熒，言色青而有光熒也。顏延年賦：“雙瞳夾鏡?！雹摺杜f唐書》：開元二十九年三月，滑州刺史李邕獻(xiàn)馬，肉鬃麟臆。杜田《補(bǔ)遺》：東坡云：予在岐下，見秦州進(jìn)一馬，鬃如牛項(xiàng)下垂胡，側(cè)立傾倒，毛生肉端。蕃人云：此肉鬃馬也，乃知《驄馬行》“肉鬃麟臆”，當(dāng)作鬃。夢弼曰：碨礧，謂肉鬃突起。連錢，謂馬文點(diǎn)綴?！逗Ｙx》：“碨磊山壟?！焙芜d詩：“碨礧沖波白?！薄稜栄抛ⅰ罚骸榜R色有深淺，斑駁如魚鱗，今連錢驄也?！薄侗笔贰り栃葜畟鳌罚骸坝杏|藩之羝羊，乘連錢之驄馬。”梁武帝詩：“金絡(luò)飾連錢?！?/p>
朝來少試華軒下①，未覺千金滿高價(jià)②，赤汗微生白雪毛③，銀鞍卻覆香羅帕④。卿家舊賜公取之⑤，天廄真龍此其亞⑥。晝洗須騰涇渭深，夕趨可刷幽并夜⑦。
（此言才力之特殊，就初試時(shí)寫驄馬。流朱汗而被銀鞍，此見其高價(jià)。晝涇渭而夜幽并，此見其真龍。）
①陶潛詩：“華軒盈道路?！避?，軒車也。②《韓子》：馬似鹿者直千金。《西域傳》：武帝遣使持于金請大宛善馬，未滿價(jià)，言不止千金?！秶Z》：“一旦而馬價(jià)十倍?！雹邸稏|觀漢記》：武帝歌：“天馬沾赤汗。今親見其然。”《相鶴經(jīng)》：“茸毛生色雪白?！雹苤芎胝姡骸般y鞍耀紫韁?！庇袢莞瑁骸跋懔_鳴佩。”⑤卿家，指梁氏。無廄，言御賜。⑥《周禮》：凡馬八尺以上為龍?！肚f子》：葉公非好真龍也。⑦《赭白馬賦》：“旦刷幽燕，晝秣荊越?！睆堈f《隴右監(jiān)牧頌》：“朝刷閬風(fēng)，夕洗天泉?！?/p>
吾聞良驥老始成①，此馬數(shù)年人更驚②。豈有四蹄疾于烏③，不與八駿俱先鳴④。時(shí)俗造次那得致⑤，云霧晦冥方降精⑥。近聞下詔喧都邑⑦，肯使騏驎地上行⑧。
（末言奇材當(dāng)?shù)么笥?，乃借馬以頌李。老更驚，大器晚成。八駿鳴，可充君馭。云霧降，其生不偶。詔都邑，見知于朝也。此章三段，各八句轉(zhuǎn)韻。）
①應(yīng)玚《憫驥賦》：“憫良驥之不遇兮。”曹孟德詩：“老驥伏櫪。”②《晉書》：慕容皝有駿馬，四十九歲而俊逸不虧，皝曰：“此馬見異先朝?！雹邸督鹗洝罚禾铺谟邪滋泷R，純黑，四蹄俱白。④《穆天子傳》：八駿，曰赤驥、盜驪、白義、逾輪、山子、渠黃、驊騮、騄耳。何承天詩，“賈勇尚先鳴。”⑤曹植詩：“時(shí)俗多所拘。”造次，見《論語》。⑥《楚辭》：“云霧會兮日冥晦?！卑啾搿锻趺摗罚骸罢痣娀揞ǎ旋埳咧?。”杜修可曰：《瑞應(yīng)圖》：龍馬者河水之精。《春秋考異郵》：地生用精為馬，月數(shù)十二，故馬十二月生。⑦《前漢·田叔傳》：漢下詔。潘岳詩：“總總都邑人?！雹唷局熳ⅰ俊稇?zhàn)國策》：世無騏驎騄駬，王之駟已備矣。鮑彪注：字書不載騏驎?！队衿吩疲骸膀U鑉，馬黑脊。”亦不言良馬?！稜栄乓怼罚骸镑梓肷谱?，故良馬亦名為騏驎?！薄兑住罚骸瓣蝰R地類，行地?zé)o疆?！?/p>
-----------仇兆鰲 《杜詩詳注》--------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