溪回松風(fēng)長①，蒼鼠竄古瓦。不知何王殿②，遺構(gòu)絕壁下③。陰房鬼火青④，壞道哀湍瀉⑤。萬籟真笙竽⑥，秋色正蕭灑⑦。

（首記舊宮凄涼。松風(fēng)屬聞，蒼鼠屬見，鬼火屬見，哀湍屬聞，萬籟屬聞，秋色屬見。）

①《七發(fā)》：“依絕區(qū)兮臨口溪?！泵肥ビ嵩唬河袢A宮前有溪，曰釀..溪。劉孝綽詩：“松風(fēng)吹繐帳。”②【朱注】玉華宮作于貞觀年間，去公時(shí)僅百載，而云“不知何王殿”者，何也？按《高僧傳》載，玄奘嘗于此譯經(jīng)，意久廢為寺，與九成之置官居守者不同，故人皆不知為何王之殿耳，非公真昧其跡也。③謝靈運(yùn)詩：“晨策尋絕壁?！雹荜憴C(jī)《登臺(tái)賦》：“步陰房而夏涼。”《淮南子》：“人血為磷?！薄冻o》：“鬼火兮熒熒。”⑤《尚書傳》：“傅氏之巖，在虞虢界，有澗水壞道?！薄墩f文》：“湍，急瀨也?！雹迯堈娫姡骸傲囊蛉f籟響?！薄肚f子》：“敢問天籟。子綦曰：“夫吹萬不同，而使其自已也?！薄赌印罚骸皬椙偕刁象?。”⑦周王褒詩：“秋色照孤城?！睙o名釋詩：“瀟灑出樊籠?！?/p>

美人為黃土①，況乃粉黛假②。當(dāng)時(shí)侍金輿③，故物獨(dú)石馬④。憂來藉草坐⑤，浩歌淚盈把⑥。冉冉征途間⑦，誰是長年者⑧。

（此撫遺跡而增慨也。即觀美人物化，孰是長年住世者，乃冉冉征途間乎，所以有感而嘆息耳。上章以傷亂作結(jié)，本章以憂老作結(jié)。此章二段，各八句。）

①江淹詩：“美人歸重泉?！蓖醢顿准s文》：“早歸黃土陌?！雹凇读凶印罚骸班嵭l(wèi)之處，粉白黛黑?！睒犯骸胺埙觳患语??！鄙鄱ⅲ悍埙旒?，謂殉葬木偶人也。③《恨賦》：“喪金輿及玉乘?！雹芄旁姡骸八鰺o故物?！薄段骶╇s記》：張丞相墓前有石馬。趙曰：當(dāng)時(shí)必有隨輦美人，歿葬宮旁，故及之。梅圣俞曰：玉華宮近有晉苻堅(jiān)墓。⑤魂文帝詩：“憂來無方，人莫知之。”《說苑》：齊景公坐地，晏子獨(dú)搴草而坐。謝惠連詩：“藉草繞回壑?！雹蕖冻o》：“臨風(fēng)恍兮浩歌?！蓖跷⒃姡骸皟A筐未盈把?！雹哔Z誼《惜逝賦》：“壽冉冉而日衰兮?！弊ⅲ骸叭饺剑瑵u也?！毙炝暝姡骸罢魍境钷D(zhuǎn)旆?！雹唷秲啥假x》：“神仙長年?！薄短炫_(tái)賦》：“嗟人生之短期，孰長年之能執(zhí)?！焙檫~《容齋隨筆》云：張文潛暮年在宛丘，何大圭方弱冠，往謁之。凡三日，見其吟哦老杜《玉華宮》詩不絕口。大圭請其故。曰：“此間乃風(fēng)雅鼓吹，未易為子言?！贝蠊缭唬骸跋壬x，何必減此。”曰：“平生極力摹寫，僅有一篇稍似之，然未可同日語也?！彼煺b其《離黃州》詩曰：“扁舟發(fā)孤城，揮手謝送者。山回地勢卷，天豁江面寫。中流望赤壁，石腳插水下?；杌锜熿F嶺，歷歷漁樵舍。居夷實(shí)三載，鄰里通假借。別之豈無情，老淚為一灑。篙工起鳴舷，輕櫓健于馬。聊為過江宿，寂寂樊山夜。”此其音響節(jié)奏，因似之矣。

-----------仇兆鰲 《杜詩詳注》--------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