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柏生崇岡①，童童狀車蓋②。偃蹇龍虎姿③，主當(dāng)風(fēng)云會(huì)。神明依正直④，故老多再拜⑤。豈知千年根，中路顏色壞⑥。

（病柏，傷直節(jié)之見摧者，此從盛時(shí)敘起。崇岡，勢(shì)尊嚴(yán)。車蓋，狀聳翠。龍虎，干奇古。風(fēng)云，氣陰森。神依樹，故人致敬。根內(nèi)撥，故色外枯。）①《琴賦》：“惟椅梧之所生兮，托峻岳之崇岡?！雹凇妒裰尽罚骸跋戎魃釚|南角籬上有桑樹，高五丈，遙望見童童如小車蓋。”③司馬相如《大人賦》：“綢繆偃蹇?！弊ⅲ骸百儒?，夭矯也?！薄逗鬂h·耿純傳》：純說李軼曰：“大王以龍虎之姿，遭風(fēng)云之會(huì)。”④《左傳》：“史囂曰：“神，聰明正直而一者也?！薄肚f子》：“松柏其生也正。”⑤《宋書》：魯郡孔子廟柏，舊有二十四株，其二株先折倒，土人崇敬。江夏王義恭悉遣伐取，父老莫不嘆息。⑥《長(zhǎng)楊賦》：“中路而后馳。”

出非不得地，蟠據(jù)亦高大。歲寒忽無憑①，日夜柯葉改②。丹鳳領(lǐng)九雛③哀鳴翔其外。鴟鸮志意滿④，養(yǎng)子穿穴內(nèi)。

（此形容衰時(shí)之柏，得地盤據(jù)，(，) 承千年根。歲寒改柯，承顏色壞。鳳去鴟巢，則神人失所憑依矣。忽無憑，翻《論語》歲寒后調(diào)。柯葉改，翻《禮記》不改柯易葉。）

①歐陽建詩：“松柏隆冬瘁，然后知?dú)q寒?！惫旁姡骸爸θ~日夜零?！雹凇队洝罚骸叭缢砂刂行模炈臅r(shí)而不改柯易葉。”③《樂府》：“鳳凰鳴啾啾，一母將九雛。”④《記》：“鴟鸮鴟鸮，既取我子，無毀我室?！薄逗鬂h·北海靖王傳》：“志意衰惰?！?/p>

客從何鄉(xiāng)來，仁立久吁怪①。靜求元精理②，浩蕩難倚賴③。

（未以感慨之意作結(jié)。觀盛衰倏異，知造化為難憑矣。此章前二段各八句，末段四句收。）

①《詩》：“佇立以泣?！笨装矅渡袝鴤鳌罚骸庇?，疑怪之詞?！雹凇逗鬂h書》：元精所生，王之佐臣?！墩摵狻罚骸疤旆A元?dú)?，人受元精。”③浩蕩，猶言渺茫。王嗣奭曰：此章有托而發(fā)?！吧衩饕勒?，故老多再拜?！币荒局ⅲ缰刂链?。丹鳳、鴟鸮，喻正人摧折，則善類傷心，而小人快意。結(jié)語尤悲，如范滂語子云：“使汝為惡，則惡不可為。使汝為善，則我不為惡?！币庹嗨啤熓现^此詩為郭英又而作。英乂鎮(zhèn)成都，為人端直，蜀人重之。永泰元年，崔旰反，英乂為韓澄所殺。諸孤哀苦莫訴，故有鳳雛哀鳴之句。崔旰竊據(jù)成都，故有鴟鸮穿穴之句。蓋隱其詞以托諷也。今按崔郭事在去成都后，時(shí)地未合。

黃生曰：此喻宗社欹傾之時(shí)，君子廢斥在外，無從匡救，而宵小根據(jù)于內(nèi)，恣為奸私，此真天理之不可問者。

-----------仇兆鰲 《杜詩詳注》--------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