歌頌文王,是《雅》《頌》的基本主題之一。這是因為文王是周人崇敬的祖先,偉大的民族英雄,周王國的締造者。姬昌積五十年的艱苦奮斗,使僻處于西北的一個農(nóng)業(yè)小國,逐漸發(fā)展為與殷商王朝抗衡的新興強國,他奠定了新王朝的基礎;他又是聯(lián)合被侵略被壓迫的各民族,結成統(tǒng)一戰(zhàn)線,反抗殷商王朝暴虐統(tǒng)治的政治聯(lián)盟的領袖;他組織的軍事力量和政治力量,在他生前已經(jīng)完成對殷王朝的三面包圍,完成了滅商的決戰(zhàn)準備;他采取比較開明的政策,以代天行道、反對暴政實行“仁德”為旗幟,適合當時各民族各階級反對暴虐統(tǒng)治與奴隸要求解放的時代潮流,因而得到各族人民的擁護。他死后三年,武王繼承他的遺志,運用他組織的力量,抬著他的木主伐商,一戰(zhàn)成功,推翻了殷商奴隸主政權,建立了比較開明的周王朝。文王是當之無愧的周王國國父,對他的歌頌,自然成為許多詩篇的共同主題。每個時代都曾產(chǎn)生自己時代的頌歌,歌頌自己時代深受愛戴的政治領袖,歌頌為自己的民族、階級、國家建立功業(yè)的英雄,歌頌文王的詩篇,就是在上述現(xiàn)實基礎上理所當然的歷史產(chǎn)物。
如同每個時代的頌歌都體現(xiàn)它們產(chǎn)生時的時代精神,文王頌歌也打上奴隸制向封建制過渡時期的時代烙印。詩篇歌頌他是天之子,具有非凡的人格和智慧,是道德的楷模,天意的化身,賜予人民光明和幸福的恩主,是把他神圣化、偶像化了。
這篇詩與其他的文王頌歌有相同之處,也有不同之處。除了歌頌之外,作者還以深謀遠慮、富有政治經(jīng)驗的政治家的識見,向時王和全宗族的既得利益者,提出敬天法祖、以殷為鑒的告戒,以求得周王朝的長治永安。
全詩七章,每章八句。第一章言文王得天命興國,建立新王朝是天帝意旨;第二章言文王興國福澤子孫宗親,子孫百代得享福祿榮耀;第三章言王朝人才眾多得以世代繼承傳統(tǒng);第四章言因德行而承天命興周代殷,天命所系,殷人臣服;第五章言天命無常,曾擁有天下的殷商貴族已成為服役者;第六章言以殷為鑒,敬天修德,才能天命不變,永保多福;第七章言效法文王的德行和勤勉,就可以得天福佑,長治久安。
很明顯,貫穿全詩始終的是從殷商繼承下來,又經(jīng)過重大改造的天命論思想。天命論本來是殷商奴隸主的政治哲學,即“君權神授”,統(tǒng)治者的權力是天帝賜予的,奉行天的旨意實行在人間的統(tǒng)治,統(tǒng)治者所做的一切都是天意,天意永遠不會改變。周王朝推翻殷商的統(tǒng)治,也借用天命,作為自己建立統(tǒng)治的理論根據(jù),而吸取殷商亡國的經(jīng)驗教訓,提出“天命無?!?、“唯德是從”,上天只選擇有德的人來統(tǒng)治天下,統(tǒng)治者失德,便會被革去天命,而另以有德者來代替,文王就是以德而代殷興周的。所以文王的子孫要以殷為鑒,敬畏天帝,效法文王的德行,才能永保天命。這是此詩的中心思想。
全詩沒有空發(fā)議論,而是通過對文王功業(yè)和德行的歌頌,以事實為依據(jù),動之以情,曉之以理。如歌頌文王福澤百世,啟發(fā)對文王恩德的感戴之情,弦外之音就是:如果沒有文王創(chuàng)立的王朝,就沒有今日和后世的榮顯。作者又以殷商的亡國為鑒戒,殷商人口比原來的周國多得多,卻因喪失民心而失敗,再用殷貴族淪為周朝的服役者這一事實,引起警戒。全詩懇切叮嚀,諄諄教導,有勸勉,有鼓勵,有啟發(fā),有引導,理正情深,表現(xiàn)了老政治家對后生晚輩的苦口婆心。在文王頌歌中,這是思想深刻、藝術也較為成功的一篇。
全詩七章,章八句,五十六句中除三句五言外,均為四言,章句結構整齊。每章?lián)Q韻,韻律和諧。最突出之處,是詩中成功地運用了連珠頂真的修辭技巧:前章與后章的詞句相連鎖,后章的起句承接前章的末句,或全句相重,或后半句相重,這樣,語句蟬聯(lián),詩義貫串,宛如一體。這篇詩的蟬聯(lián),除了結構緊湊,還起換韻作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