聯(lián)句，舊時作詩方式之一。兩人或多人共作一詩，相聯(lián)成篇。相傳此體始于漢武帝時《柏梁臺詩》（后人多疑此詩為偽托）。初無定式，有一人一句一韻、兩句一韻乃至兩句以上，依次而下。后來習用一人出上句，續(xù)者須對成一聯(lián)，再出上句輪流相繼而成詩。這首詩即屬于前一種體式。

傳世陶集諸本皆錄此詩，為淵明與愔之、循之同作，內(nèi)容為詠雁。然愔之、循之姓名、事跡無考，且署名為淵明詩句者亦與淵明之他詩不類，故此詩之真?zhèn)萎敶嬉?，有待進一步考辨。

鴻雁乘風飛，去去當何極(1)？

念彼窮居上，如何不嘆息(2)?。Y明）

雖欲騰九萬，扶搖競何力(3)？

遠招王于喬，云駕庶可飭(4)。（愔之）

顧侶正徘徊，離離翔天側(5)。

霜露豈不切？務從忘愛翼(6)。（循之）

高柯擢條干，遠眺同天色(7)。

思絕慶未看，徒使生迷惑(8)。（淵明）

[注釋]

(1)去去：不停地飛行。當何極：謂最終要飛到那里。

(2)居士：猶處士。古稱有才德而隱居不仕的人。（韓非子?外儲說左上》：“齊有居士田仲?！?/p>

《三國志?魏志?管寧傳》：“胡居士，賢者也。”

(3)騰：騰飛。九萬：指九萬里高空。扶搖：自下而上的旋風，這里形容騰飛的樣子。這兩句語

本《莊子?逍遙游》：“鵬之徙于南冥也，水擊三千里，傳（tuán 團，拍、附）扶搖而上者九萬里。”

(4)王子喬：名晉，周靈王的太子。事見《連雨獨飲》注(3)。云駕：云車，仙人所乘。飭（chì

赤）：整治。指整治車馬，準備邀游。

(5)侶：同伴，指雁。離離：憂傷的樣子。（楚辭?九嘆?思古）：“曾哀凄欷，心離離兮?！?/p>

天側：天邊。

(6)切：切膚，痛切。指霜露寒氣侵襲。務從忘愛翼：逯本作“徒愛雙飛翼”，今從李本、曾本。

蘇寫本、陶本改。務從：務必相隨，指跟上伴侶，以免掉隊。忘愛翼：顧不上愛惜自己的羽翼，意謂

努力奮飛。

(7)高柯：指高樹。擢：挺出，特出。

(8)思絕慶未看：僅憑想象而幸虧未曾親眼所見。指“騰九萬”、“王子喬”等事。慶：慶幸。

徒使生迷惑：徒然使自己產(chǎn)生許多迷惑。

[譯文]

空中鴻雁乘風飛，

遠遠高飛去哪里？

想到世間窮隱士，

怎不感傷長嘆息?。Y明）

雖想升騰九萬里，

大鵬展翅憑何力？

遠方招請王子喬，

準備云車駕云氣。（愔之）

大雁徘徊顧伴侶，

憂傷翱翔在天際。

寒霜豈不相侵襲？

奮飛相從不自惜。（循之）

高高大樹枝挺立，

遠眺天邊同一色。

想象幸虧未曾見。

徒然自我尋迷感。（淵明）

-----------孟二冬《陶淵明集譯注》-----------